下午察：美用芯片制俄对中国有何启示？

俄乌战事进入第五天，美国坚持不派兵进入乌克兰支援作战，而是对俄罗斯祭出一揽子经济制裁，其中包括“芯片制裁牌”。

在美国商务部上周宣布的制裁决定中，包括了“阻止俄罗斯获得包括半导体在内的一系列美国技术”。这意味着，不仅是美国制半导体制品，凡是用到美国科技的外国制半导体制品都会被禁止输往被制裁的俄罗斯。

美国这一招，听来似曾相似。

据报道，华盛顿所采制裁模式就是2019年对中国企业华为公司“芯片制裁”的翻版。美国商务部已拟定一个实体清单，包括一系列美国科技产品、或者使用了美国设备、软件、技术制造的产品。

美国在特朗普时代颁布芯片禁令，对华为进行技术断供，导致华为无法生产高端芯片，造成消费终端销量大面积下滑，2021年销售额同比2020年减少2000多亿。2020年12月3日，特朗普政府也把中芯国际加入“军工企业黑名单”，限制该公司获得高端技术的能力，并且阻挠中芯国际引进EUV光刻机。

俄乌战争开打后，媒体从各种角度解读这场战事的启示。华盛顿宣布对莫斯科祭出“芯片制裁牌”，对中国又有何借鉴意义？

美对俄“断芯”警醒中国

路透社分析报道称，对中国来说是一记警醒，美国对俄罗斯“断芯”，相信将推动中国加大力度实现芯片自给自足。报道引述在中国的匿名芯片分析师说：“中国相信正在观察美国对俄罗斯实施的芯片制裁的效应，并从中学习。”

《华尔街日报》则从宏观层面引述美国官员称，美国和其欧洲盟友对俄罗斯采取的制裁行动，也向北京发出了信号，那就是如果北京对台湾动武，它可能也将面对类似后果。该官员称，赤裸裸的侵犯及破坏世界核心规则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为了遵守美国的出口控制规定，英特尔、戴尔等都已暂停向俄罗斯交付产品。晶圆代工龙头、台湾的台积电则宣布，暂停为俄罗斯公司代工Elbrus芯片等，以及暂停向俄罗斯出口产品和所有销售业务。

中国企业中芯和华为至今未有表态。不过，根据中国官方不支持对俄制裁的立场判断，中芯和华为相信不会跟进。

芯片是现代世界的命脉，半导体则被用于从手机、计算机到汽车、导弹系统等所有物品，被媒体形容为撑起当前电子世界的大脑。

分析指出，俄罗斯进口芯片有九成主要用在民用科技等产品，只有一成左右用在军事领域，因此美国的制裁行动对涉及俄罗斯国家安全的领域不会造成“卡脖子”效应。但如果无法获得某些芯片，俄罗斯的汽车制造商可能将陷入瘫痪。

俄国汽车制造商AvtoVAZ首席执行官向媒体透露，正在寻找电子芯片供应的替代方案，以防美国制裁影响芯片在莫斯科的交付。俄罗斯汽车行业的观察员对俄罗斯的车芯供应表示担忧，因为俄罗斯缺乏自己的芯片生产，依赖国外芯片制造商的供应。

“华为模式”制俄不一定奏效

不过，据美国之音报道，美国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法律和外交关系学院的全球经济所所长巴斯卡·查克拉沃尔蒂（Bhaskar Chakravorti）曾于2月中在《外交政策》期刊上撰文，认为拜登政府对俄罗斯祭出类似特朗普时代对华为端出的制裁措施，不一定有效。

他列举五大原因，一是半导体的制程分工太过复杂，因此，只要民营公司的供应链不尽透明，拜登政府很难完整追踪。其次，拜登政府对违反禁令的半导体民营公司也缺乏打到痛点的罚则。

第三，俄罗斯市场七成的电脑和手机进口皆来自中国，因此，拜登政府只要禁令一出，就会导致俄罗斯进一步转单中国，反而强化中俄两国的盟邦关系，并激化美中两国的摩擦，而且美国也无力阻挠中国出口半导体制品给俄罗斯。

第四，美国制半导体零件仍可能透过其他国家想跟俄罗斯做生意的小型中介商流入俄罗斯军方。

最后，只要美国和中俄的紧张关系因半导体禁令而达到临界点，就可能迫使北京对台湾动武，以夺取芯片大厂台积电的产能。他说，芯片荒去年已折损美国GDP的1%，若全球芯片供应链再受创恐不值得。

就第三点而言，《金融时报》也引述俄罗斯远东联邦大学（Far Eastern Federal University）副教授鲁金（Artyom Lukin）分析指出，本身已被美国制裁的中国公司，如华为及中芯可能会帮俄罗斯规避制裁。据《财富》报道，俄罗斯目前有高达七成的芯片从中国进口。半岛电视台也报道说，俄罗斯一旦面对芯片制裁，可能会求助于中芯国际等制造商，即便这些公司的产品还达不到高端生产的水平。

中国若被“断芯”能转向谁？

换句话说，莫斯科因俄乌战争而被美国及其盟友“断芯”，还可转向中国求助。那么，如果北京遇上同样的情境，它该转向哪一国？

根据市场研究公司集邦咨询去年6月发布的2021年第一季全球前十大芯片设计公司营收排名，美国公司占据六家，位居三甲的高通、英伟达、博通均为美国公司。英国一家（Dialog），台湾三家，分别是联发科、联咏科技、瑞昱半导体，中国大陆挂零。

另据Visual Capitalist网站去年12月发布的信息，以市场占有率而言，世界排名前十的半导体公司，台湾占四家，排名第一和第三分别是台湾的台积电和联电，第二的是韩国三星，其中台积电的市场占有率高达54%，是三星（17%）的三倍多。

难怪，美国两名学者以《破巢：阻吓中国入侵台湾》（Broken Nest: Deterring China from Invading Taiwan）为题发表了一篇论文，刊登在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期刊《战争要素》（Parameters）去年的冬季刊上，文中建议美国与台湾应该采取“焦土政策”，以台湾半导体产业为筹码，威胁如果中国大陆入侵台湾，就摧毁台积电，破坏大陆的芯片主要供应商。

这个大胆建议在台海两岸都未获正面评价，大陆舆论指“焦土拒统，何其荒唐”，台湾媒体指为“异端邪说”。但这样的建议竟能写成论文，也说明芯片供应链的安全问题已超越经济问题，半导体已上升至重要的地缘政治问题。

据中国媒体报道，2019年中国芯片自给率仅为30%左右。这与官方订下2025年芯片自给率达70%的目标还有一大段距离。在技术发展程度上，台积电创办人张忠谋曾表示，大陆半导体制造落后台积电五年以上，逻辑半导体设计落后美国、台湾一两年。

中国是全球最大的芯片消耗国，如果自己芯片产能不强，就容易被卡脖子。美国以芯片制裁俄罗斯，对中国最大的启示应该就是路透社分析所指出的——自给自足的问题。但即便国际局势再风云多变，也无捷径可抄。华为创办人任正非就说过，高科技不是基本建设，砸钱就能成功，要从基础教育抓起，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