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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肖恩
向性交易同谋者付款、帮俄罗斯模特付房租、超额提现用于“小费和家庭开支”……臭名昭著的美国富豪爱泼斯坦生前在德意志银行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在他死后近一年，这些旧账也逐渐被翻开。
纽约州金融服务管理局7日以监督失职为由，对德意志银行处以1.5亿美元罚款。金融服务管理局局长拉斯韦尔(Linda A. Lacewell）在声明中表示，尽管知晓爱泼斯坦的犯罪史，德银行并未察觉或阻止他数百万美元的非法交易。
这是美国监管机构首次对与爱泼斯坦有关的金融机构采取法律行动。
金融服务管理局的调查结果显示，一些本该被标记为高风险的交易行为仍被允许进行，其中包括4年内分97次提现80万美元、向遭到公开指控的性犯罪同谋者支付逾700万美元、向其本人及同谋代理律师支付的600万美元、为多名俄罗斯模特支付学费、生活费等。这些行为都与爱泼斯坦受到的指控相关。
德银对上述指控供认不讳，并同意缴纳1.5亿美元罚款。一名德银发言人回应称，银行在2013年接受爱泼斯坦成为客户就是一个错误，但他强调德银内部没有任何人故意为非法活动提供便利。
然而这笔罚款只是德银与美国监管机构一系列冲突中的一起。作为全球十大外汇交易商之首、最大的投资银行之一，德银多次卷入跨国大型金融犯罪事件，其反洗钱机制早已受到美联储质疑。
为利让义
爱泼斯坦和德银之间的关系在去年前者入狱后就遭曝光。据《华尔街日报》去年9月报道称，爱泼斯坦近几年总共通过德银的几十个账户，转移了数百万美元现金和证券。
爱泼斯坦在2019年7月因性丑闻指控被捕入狱，1个月后在狱中自杀身亡。其前女友麦克斯韦尔（Ghislaine Maxwell）也被控参与诱骗未成年人，在本月2日遭美国联邦调查局（FBI）逮捕。检察官称，他们是一个持续多年的性交易团伙。
通过组织和强迫未成年女性进行性交易，周旋于亿万富豪圈子的爱泼斯坦在过去30年里积累了超过5亿美元财富。已知的卷进爱泼斯坦性丑闻案件的名人包括英国安德鲁王子、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等。
爱泼斯坦与德银的“合作”关系始于2013年8月。当时爱泼斯坦在德银开了第一个名为“南方信托”（Southern Trust）的账户。随后5年里，爱泼斯坦本人、他名下的实体和私人助理相继在德银开了40多个账户。
纽约金融服务管理局的文件中提到，爱泼斯坦曾通过多个以“蝴蝶信托”名义建立的账户汇款120次，总金额达265万美元，其中大部分资金最终流向3名爱泼斯坦的性犯罪同谋。
而在那之前的2008年，爱泼斯坦就曾因教唆未成年女性卖淫被判18个月的“羁押与工作假释”，上述3名名人也在这时就遭到公开指认。随后摩根大通公司宣布出于声誉考虑中止与爱泼斯坦的合作关系。
尽管爱泼斯坦被德银列入“高风险客户”名单，但他为德银带来的利润也高达1亿至3亿美元。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爱泼斯坦性丑闻受害者不断发声后，德银的反金融犯罪小组曾在2014年当面询问爱泼斯坦这些指控的真实性，但最终还是决定维持合作关系。德银在对爱泼斯坦的交易行为进行例行审查时也只是浮于表面，例如简单搜索交易对象中是否有未满18岁的女性。
《纽约时报》报道称，过去几年里也有多名德银员工上报爱泼斯坦名下账户的可疑行为，但均遭到上司驳回。
直到2018年，《迈阿密先驱报》发布了一系列有关爱泼斯坦性犯罪的调查报告，公开4名受害者证词，以及他在2008年与联邦检察官达成的秘密认罪协议，德银才最终决定中止与爱泼斯坦的合作关系。
洗钱“大户”
一桩接一桩的丑闻使这个拥有150年历史的银行声名狼藉。
德意志银行成立于1870年，是德国涉足国际金融市场的首次尝试，在那之前德国企业一直依靠英国和法国银行进行海外业务。填补了本国金融市场空缺的德银迅速深入欧亚市场。1998年德银以101亿美元并购美国信孚银行，一举成为全球第四大金融管理企业。
但2008年的金融危机成为德银发展史的分水岭，德银还一度成为全球最大的垃圾债券发行商。2014年德银因包装次级房贷担保证券并出售给房利美和房地美，向美国联邦住房金融局（FHFA）支付了19.3亿美元的和解金；2015年4月，因操纵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LIBOR）分别被美英监管当局开出22亿美元和3亿美元的罚单。
接二连三的洗钱丑闻更是让德银的声誉不断下跌。除了对爱泼斯坦的金钱交易行为疏于监管，纽约金融服务管理局还指控涉嫌德银参与另外两家欧洲银行的洗钱丑闻。
其中一起是丹麦丹克斯银行洗钱案。丹斯克银行爱沙尼亚分行被曝在2007年至2015年间使用金条帮助俄罗斯客户洗钱，涉案金额高达2300亿欧元，而德银恰好是该行的代理银行，所有交易业务都由德银经手。这也是迄今世界上最大的洗钱案。目前双方已经结束合作关系，美国司法部也介入调查
类似的还有中东联邦银行（FBME）塞浦路斯分行洗钱事件。2014年，FBME被美国财政部下属的美国金融犯罪执法网络（FinCEN）发布调查报告称FBME涉嫌洗钱和资助恐怖主义，但德银依然与FBME保持代理银行关系。
在这两起案件中，德银同样没有对可疑的金钱活动采取措施，使这两家银行能够顺利转移资金，其中部分进入美国境内。
早在2017年，德银就曾因对洗钱监管不力，被纽约州金融服务局和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分别罚款4.25亿美元和2.04亿美元。当时德银被指控在2011年至2015年期间经手的一些“镜像交易”有洗钱嫌疑。在这些“镜像交易”中，俄罗斯的企业客户在德银俄罗斯分行用卢布购买股票，与该企业相关联的公司则在德银英国分行、美国分行用美元等价出售这些股票，涉及金额达100亿美元。
官司缠身的德银一度亏损逾10亿欧元，并在去年裁员1.8万人，实施大规模重组，往日风光不再。
但德银表示，已经拨款10亿美元升级内部规范系统，并将反金融犯罪小组人数增加至1500人，同时对其业务进行全面改革，包括退出美国的部分业务。新冠疫情期间，德银成为为数不多能守住阵地的金融机构，今年以来该银行的股价已上涨逾25％。
除了与爱泼斯坦的纠葛，德银还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保持逾20年的信贷关系，在他一度陷入财务危机时，德银曾是唯一一家愿意与他做生意的主流银行。据《纽约时报》报道，过去20年德银想特朗普提供的贷款超过20亿美元，也是他在2016年大选时最主要的贷款来源。
这种异乎寻常的亲密关系也引起外界猜疑。民主党多次要求德银交出特朗普的税务和财务记录，但特朗普提起诉讼反对这一做法。
美国最高法院预计将在本周内就德银是否必须交出特朗普的财务记录作出裁决。